【預購】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陳信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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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〇新生代電玩小說家──陳信傑首部短篇小說選集

  在這個電玩國度比真實人生還寫實的世界,
  唯有欲望是誠實的出口。

  …………隨書附…………
  ☆精美「柴貓+人+大翅鯨探索的旅程」雙面書衣海報☆

  台灣第一本以『電玩遊戲』混合『情慾探索』的小說集
  作者陳信傑以其電玩成長背景,開闢了六條探索的路徑。
  跟著他和柴貓,我們一起搭乘著大翅鯨,前進最暗黑的欲望之地。

  綿密入骨文字+宅文化引用
  寫活了現代人的卑微欲求

  小說家陳信傑是台灣各大文學獎的常勝軍,作品多以搶眼的電玩主題、綿密入骨的生活細節書寫、神來一筆的宅文化運用,寫活了現代人面對情感和欲望不夠誠實的失落和卑微。吳明益老師讚譽其小說有一股通俗性。彷彿文字可以寫進每個人的生活,點亮了誠實面對自我情欲的臉。

  活著的日子都是虛假
  熱烈欲求讓一切真實

  本書以『電玩元素』打造這個現今已被電玩語言入侵的現代人的內在精神世界,與感情關係的各種沉溺、失落的現代人間生活。作者用細膩的書寫,將生活周圍的一切吞入化為文字的養分又吐出,證明我們曾經那樣活著,也在其中努力過尋找自己誠實的出口。小說寫是作者自身或看見的切片故事,但是我們都在他的故事裡,誠實面對了自己的無聊人生,以及最赤裸、無防備的內心模樣。

  降生電動間的小說家
  電玩議題為創作金斧頭

  陳信傑出生在經營電玩間為主業的家庭,在電動機組、遊戲樂音、玩樂呼喊聲中長大,充滿電幻風格的日常成為他探索人生和創作的泉源,素有電玩小說家之稱。以〈柴貓、夢的遊艇和德魯伊〉一小說獲得了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好評不斷,此外,其他小說作品,也獲得了台北市青少年文學獎、後山文學獎、中興湖文學獎、東華奇萊文學獎等。

  關於本書
  六條虛實交錯在生活日常以及電玩世界的探索路徑:
  一隻貓,一名嬰兒,一條道路,一座城,一朵白雲,一種流浪的情境。
  點擊路徑,進入故事的開端,任由愛和欲望帶著我們一起移動。

  ► ► ►一隻貓
  〈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
  當心靈和現實合一,找到夢中的德魯伊,便可找到愛?

  這是一個探索的故事:故事中的我在便利商店的大夜班工作,下了班在家裡著迷電玩遊戲。一天,物流貨車上下來的一位男生。他自我介紹和他的興趣,完全和我電玩的世界相通。當現實和虛構的世界交錯,我該相信哪一個?

  ► ► ►一名嬰兒
  〈峻堯與明尉〉
  初戀把一切都搞砸,但也讓愛包容了一切,讓人看見愛的能力。

  這是一個初戀的愛情故事。故事中兩個男孩一名女孩是高中好友,三人形影不離。一天,女孩懷孕了,單純的高中友誼也正式結束。男孩說,如果不能和最要好、最鍾愛的男孩在一起,那麼讓他的女友懷上我們共同的孩子,將來再愛上他的孩子,應該也是一種愛的選擇。

  ► ► ►一條道路
  〈道路規劃〉
  內心的道路是一條前往相愛的路程。

  我來到高雄市為電影公司勘景,我才發現這座島嶼上的道路設計,簡直貧困到讓人們無法彼此相愛。於是我開始了關於高雄市的交通願景。我深刻的感受到,道路規劃一如愛情,如果你一開始就把一個人的內心道路想錯了,你將永遠抵達不了你想去的地方。

  ► ► ►一座城
  〈子城〉
  渴望,是一條流在體內的河。

  丈夫和我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一直沒有小孩讓我感到焦慮。直到我和大學的男生同學偶遇,一起去了溪邊的豆腐岩。一個月之後,我的月經遲來,確定懷孕了⋯⋯

  ► ► ►一朵白雲
  〈雲蹤〉
  愛與它的遊戲間:在深淵的最深處,我接住了自己。

  我小的時候,家裡是開電動間的,有記憶以來,我的生活就被電玩的一切環繞。或許該這麼說,我喜歡的都是由此開端。讓我來告訴你,關於我的生長故事,一個只有電動間裡才會發生的人間遊戲的故事。

  ► ► ►一種流浪
  〈愛索離群〉
  人遠走他鄉,都是為了獨自呵護著心中的那份愛。

  小谷收到區公所寄來的掛號信,他成為了社會安全保護網的關懷對象。就這樣他住進了寧園,那裡的房內音響系統比照電影院設計,小谷在那裡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他回到了高中,他那短暫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最光輝的一段時光。

  ► ► ►BONUS:提供祕密路徑,手機掃瞄後,帶你走進另一個世界。

本書特色

  ★主題獨特:首部以電玩、遊戲作為故事角色們交流情感的探索場域,作者試圖在如今已虛實融合的世界中,以文字讓讀者重新誠實面對自己和真實的欲望。

  ★揉合魔幻場設和情感詩意,一本集結電玩遊戲主題和同志文學的小說集:在聲光電幻的遊戲架構中誕生的故事,自由的切換了通俗而易感的文學劇情收服了每個人的眼睛。正式將特殊議題的小說,引入大眾文學小說的世界。

  ★精緻、療癒的封面插圖:封面邀請知名插畫manual_for_all繪製精美插圖,以一幅巨大而溫柔的大翅鯨載著一名男孩和柴色的貓前進,以強烈的主視覺做為本書故事的入口,引領讀者進入故事的世界。

名人推薦

  吳明益/國立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教授
  ——專文推薦

  李桐豪(作家)、王聰威(小說家)、孫梓評(作家)、吳芬(詩人)
  黃信堯(導演)、聞天祥(影評人)、王鐘銘(同運工作者)
  ——重磅強推

好評不間斷

  吳明益(國立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教授)——

  信傑這一代的部分人,比我那個世代(X世代)更是從遊戲裡痛苦、失望、歡樂與成長;他們在遊戲裡性啟蒙、體悟生存哲理,未來也可能在遊戲裡建立政治觀、人生觀或世界觀。

  信傑家裡就是開設「電動間」的,但不是每個在電動間長大的孩子最後會在其中體悟到某個族群獨特的生命觀;信傑也很常在報告或公開的Meeting裡談到自己對情慾的掙扎,透過出版社專業編輯的協助,這似乎就是這本《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的「型」——電玩世代的某種生命觀點,以及情慾掙扎過程裡給自己靈魂的暫時交待。對我這樣漸漸年長,已經看不清未來的資深讀者來說,我認為它確實從自身經驗,指向「自身以外的經驗」,是一部帶著誠意思考的作品。

  李桐豪(作家)——
  編輯要我寫一段推薦短語,我想,沒有什麼比這本小說的文字更能夠自我推薦:不如用〈雲蹤〉的開頭作為推薦:

  研究所的學長曾經告訴我一個寫作祕訣:「你玩什麼就會寫出什麼。」這句話有如學長用他不可知,但據我主觀認定又大又粗的肉棒敲在我頭上一樣,達到當頭棒喝的效果(畢竟又細又小的棒子敲起來肯定沒什麼感覺)。不過遺憾的是,就算我對學長有那種的那樣的方面的想法,學長對我當、頭、肉、棒、喝這樣的好事卻從未發生過。

  這段文字其實差不多就是我對整本小說的感受,文字簡潔而生猛,奇思妙想,腦洞大開,玩什麼,就寫出什麼。你真的,真的,是沒在害怕的啊。祝福你,也祝福這本小說,最後,「我必須保護大自然。」「對,大自然很重要。」

  吳芬(詩人)——
  「題材新穎、别致,每一則故事都是短小精悍。我一直理解「愛」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之一,透過陳信傑的字裡行間,我更加確信這一點,且無論現實、遊戲,同性戀或者異性戀。」

  王聰威(小說家)——
  「避免了同志小說過度的悲情,也不在乎意識型態的正確描寫,是可以輕鬆閱讀,讓人十分愉快的作品。〈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光從題目上來說,就像是讓人想展讀的廣告標題,既文青又商業,而雖然內核用了父親過世這麼沉重的主題,但整體而言非常浪漫唯美,例如大趐鯨的出場,立刻讓人腦中一片碧海藍天,於是全作像是兑了水而變得更甜的威士忌,降低了酒精濃度,卻更芬芳容易入口。」

  王鐘銘(同運工作者)——
  很喜歡小說中帶到工作的描述,讓人感覺到這是一個認真生活的作者,能隨時隨地張開眼睛打開耳朵,把周圍的一切吞進去然後變成創作的養分,不管是他實際上做過這樣的打工或者是收集資料而來,顯示他掌握細節的能力很強。

  如果我有能力寫小說,這就是我想寫的作品。

作者簡介

陳信傑


  一九九〇年生,成長於台北,從小在電動間長大,長大後也喜歡打電動。畢業於台北市立復興高中戲劇班、國立東華大學華文文學所創作組。曾獲教育部文藝獎、台北市青少年文學獎、後山文學獎、中興湖文學獎、東華奇萊文學獎等。
編輯推薦

  在這個已經什麼都不奇怪、沒什麼好被驚嚇的世界,讀者們期待看到的文字、聽到的故事,是什麼呢?

  是來自心底誠實的告白。

  進入了2020年,台灣人的情感世界更多元了,每個人也都有一個電玩的世界,在這個電玩國度比真實人生還寫實的世界,唯有欲望是真實的出口。

  這次作者信傑試圖以六篇小說帶我們前進魔幻的領地,不管你真實的情感偏好是什麼,不管你虛擬世界的代號為何,在這個虛實無法分離的世界,我們都可以在他布下的六條小說故事路徑中,發現流淌在內心最深處的那條河。進入這個虛實交錯的文字國度,面對在現實中迷惘的自我和不夠誠實的欲望。

推薦序

不斷離開的遊戲:關於陳信傑的第一部作品
吳明益(國立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教授)


  多年前課堂上有一位外表看來靦腆,總是坐在教室一側的男生,不過那只是我的刻板印象,因為每回他上台時總是表演欲十足,顯見靦腆並非他性格的全貌(甚或可能是誤解)。一段時間後,我聽說他休學了。為什麼呢?我暗暗問自己,大學部的學生休學,往往不出幾個原因:科系興趣不合、身體病痛所苦、家庭關係所苦⋯⋯他會是為了什麼呢?後來我聽說,他去報考了臺灣藝術大學的電影學系。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回來」課堂了,問了之後,得知他想兼顧兩邊的學業「依序拿到學位」。

  再後來,畢業後他先去當了兵,退伍後考上華文所創作組,期間又去工作,一晃眼,十年過去了。在這長長的十餘年當中,我一面覺得這個學生總是「突然」回歸,又「突然」離開,和我這一代總是被叮囑「學位」是多麼值得重視的一件事,有著顯然不同的態度,他彷彿把在不同領域的學習當成一種「遊戲」。

  我這麼說沒有貶低的意味,這對我的教書生涯裡說不定是個有意義的發現:信傑這一代的部分人,比我那個世代(X世代)更是從遊戲裡痛苦、失望、歡樂與成長;他們在遊戲裡性啟蒙、體悟生存哲理,未來也可能在遊戲裡建立政治觀、人生觀或世界觀。

  我在想,如果信傑遇到我這一代的長輩,大概會被批評「沒定性」吧?「沒定性」對很多人來說,像是個負面的批評,不過對我而言,不是信傑的「不定性」吸引我,而是他的「不定性」都能有一定的產出吸引我。

  信傑在「離開」文學的時間,在臺灣藝術大學和東華原民院參與創作了好幾部短片,也獲得一些肯定。而當他回到文學裡時,交來的作品無論與我的品味是否相符,往往可以感覺到「盡心」。簡單地說,他看重創作這回事,會認為作品(任何形式)不夠迷人就會懊惱,這正是創作人的基本性格之一。

  我時常平凡無奇地叮囑我自己指導的學生,在「初產出」時,必先得回頭看看自己與其他人的差異之處。把「普通經驗」在大腦中歸檔,挑出那些差異經驗在腦中反覆播放,再與這段時間課堂上的雜食閱讀對話,尋找自己的風格。而當雜食性的閱讀成立之後,就得一面跨越「經驗」界限,因為總有一天——雖然不明確知道那一天何時到來,你得想像、描寫、思考他人的經驗、家族的經驗、國族的經驗,甚至有可能是人類命運的經驗。也就是「超過你自身的經驗」。

  「超過你自身的經驗」這個詞本身就帶有矛盾性——人如何超過自身?認知神經心理學家埃爾克諾恩.高德伯(Elkhonon Goldberg)在《大腦的悖論》這本書裡,提到認知神經科學很重要的一些主張,其中一個是談到「程序性記憶」和「陳述性記憶」是有差別的。前者是「如何做」的知識,後者是「那是什麼」的知識。

  陳述性知識有時也稱為真實知識,這世界上有些事物的「真」與「假」是有判準的,比方說現在幾點鐘,二加二等於多少。但程序性知識關心的是「要做什麼」,以及我們的行動是什麼?是「以行動者為主的知識」,是你該怎麼做對你是最好的知識。人在老化後,往往先喪失的是陳述性知識,但藉由行動留下來的知識,則常會深刻地烙印在大腦,形成智慧。

  我以為小說就是一種利用陳述性知識,卻意在建立程序性知識的藝術,小說世界不是告訴你何謂事實真理,而是藉由小說的人物「怎麼做」,帶給讀者超乎經驗以外的思考。因此,在讀海明威的小說時我們思考未曾經歷過的戰爭、沒有經驗過的人生判斷,在讀亞瑟.克拉克的小說時,那些一九六○年代讀者感受到的是:如果二○○一年他們得以參與漫遊太空,會做什麼樣的行動?

  許多程序性的知識我們都通過藝術來建立——對美的想法、人生的選擇、非事實真理的追求、甚至可能是正義的定義⋯⋯作家運用想像力,把自己的閱讀和身體經驗運作起來,有時會創造出超過自身經驗的美麗作品。因此,即便有些作家在他們的人生裡「很失敗」(這不是字面意義的失敗,包括了困窘、不知所措、冒犯倫常……),但他們的作品卻一樣迷人而充滿智慧。

  我在讀信傑的小說時,有那麼一刻會想起,這是一個長年(比他閱讀經典文學作品花去更多時間)在電玩「教養」下成長的人,就像有一個世代曾把搖滾樂視為毒藥一樣,我這代的長輩也把電玩視為毒藥,但隨著愈來愈多帶著美學、哲理、歷史,甚至負載陳述知識,實際卻引導遊戲者進行程序判斷的電玩的出現(當然,劣作不能一概而論),我也不禁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信傑家裡就是開設「電動間」的,但不是每個在電動間長大的孩子最後會在其中體悟到某個族群獨特的生命觀;信傑也很常在報告或公開的Meeting裡談到自己對情慾的掙扎,透過出版社專業編輯的協助,這似乎就是這本《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的「型」——電玩世代的某種生命觀點,以及情慾掙扎過程裡給自己靈魂的暫時交待。對我這樣漸漸年長,已經看不清未來的資深讀者來說,我認為它確實從自身經驗,指向「自身以外的經驗」,是一部帶著誠意思考的作品。

  我鍾愛的伊朗導演阿巴斯(Abbas Kiarostami)曾在帶學員拍攝短片時說:「一部四分鐘的電影裡,你沒有時間詳盡探索任何人的過去,最重要的是觀眾看見和聽見了什麼。……不要哲理化、不要解釋,只描述我們看見和聽見的東西。」(《櫻桃的滋味:阿巴斯談電影》,2018:41)

  信傑在他脫離傳統制式教育的十年時光裡,不斷把自己投身到各種職場,差異化的學習環境,不同媒材的創作。在信傑的作品裡,沒有偽裝成熟地硬塞入一些哲理化的內容或對話,甚至對行為的解讀亦然。比方說,對「性」的白描、直說,用極其直接、肉慾而非浪費的文字描寫性愛,雖然臺灣九○年代後諸多擅寫情慾的小說家已經「拓荒」過了,但信傑的文字變得更「自在」,白日堂堂地寫,像寫一場雨、一個房間,或一段旅程,或許也暗示了屬於信傑的世代對性的態度,有更大比例是如此。

  另一方面,信傑的作品似乎也沒有一定要「承繼」什麼文學脈絡的作派,像〈明尉與峻堯〉的故事有些「肥皂劇」式的獵奇,卻也有些《賢者之愛》的陰暗與感傷。〈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描寫一段同志關係,其中的象徵符號變成了「德魯伊」(Druid)。德魯伊從凱爾特神話走到「魔獸世界」這個遊戲裡,它對這一代的人來說,既是一個有「根」的演化,也像是一個獨立的演化,它想要打動的已經不是像我這樣「非魔獸世界」的族裔了。

  而我最喜歡的一篇作品是〈雲蹤〉。對一般讀者如我來說,「雲蹤」二字自有其意象,但對於沉迷過諸如「仙劍奇俠傳」這類遊戲的人來說,或許會對小說裡的《雲蹤奇俠傳》如何影響了主人公的情感認知有所共鳴。因為他們已經進入一個「以某些經典電玩來標誌成長年紀」的時代了。就像「周星馳世代」,或「後周星馳世代」(只在電視上看過重播),劇中形象、名字、對白意義的體認都不一樣。即便如此,小說寫的還是文學裡恆久的情感:「她愛的男人沒有一個留在她身邊。」他們甚可是從遊戲情節裡「學」到感傷、恨與愛,以及人生總像是開放結局似的「不開放結局」。

  這篇不像推薦文的推薦文,不像導讀的導讀,更像是我做為一個讀者,在讀一位晚生我二十年作者的一種感想,這一兩年來,我甚至會覺得,由前行作者來評論後繼作者的美學是否得當?近年我注意到ARG(另類實境遊戲Alternate reality game)正在演化,似乎已注定下一代的人們,愈來愈多人從這樣的活動運作裡去建立情感與世界觀,而真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相互滲透也會不斷加速。

  信傑和我接觸的一些年輕創作者正在尋找他們自身,透過小說建立的「程序知識」,偶爾像是非電玩世代最常批判的:遊戲總是不斷地「再來一次」,但人生則不然。但如果人生的情感經驗,能在某些形態的作品中「不斷離開」,而後「再來一次」呢?這會不會創造出新的一種「深戲」(deep play)呢?我沒有答案。這裡頭或許蘊涵著無限的可能性,以及我們未能確知的代價吧?

後記

密林斗繁星


  如同與我同輩或者比我年輕的一代一樣,我們自有記憶以來,電玩便伴隨著我們成長。我最初的電玩記憶是在家裡開的電動間。後來隨著時代演進,接觸了電腦遊戲、PS、PSII、PSP,直到現在擁有一台經典配色版Switch。而我對電玩第一次產生崇高敬意以及感動落淚是在小六時玩的《軒轅劍參外傳:天之痕》。此後一兩年間我時常幻想自己是該遊戲的男主角陳靖仇,也恰巧因為都姓陳,因此讓我更加確信自己與他之間有某種神祕的傳承關係。

  「密林斗繁星」是陳靖仇的奇術,可以給予全體敵人木屬性二千五百點傷害。小時候的我也不是不識字,但總是會把這招排列組合成「密林繁斗星」、「密林繁星斗」等,原因推測起來是因為不瞭解「斗」應該如何解釋。

  查閱字典後,我認為「斗」解釋為「小」最為合理。彷彿是走在深夜蓊鬱的樹林裡,抬頭仰望小而浩繁星光一樣。我對這些具有畫面感的招式特別有印象,不查閱攻略我還能記得的包括「日薄西山入」。這招「日薄西山入」是我到花蓮求學後時常看到的風景。有人會說東部看不到夕陽,我認為那是不準確的說法,確實我們看不到像是西子灣降下的豔紅太陽,一路沉入海平線的情景,但我們有「日薄西山入」。甚至在我成年以前居住的台北盆地,所看到的也同樣是「日薄西山入」。

  我甚至可以斷言,《天之痕》影響我後來就讀中文系的意願。我想要像陳靖仇一樣流浪在山海大川之間,像陳靖仇在鯨背上吹著竹笛。這幾件事我都做到了,我大一的時候參與了出海賞鯨(當然不可能坐在牠背上);也學了一年多的竹笛,雖然只是皮毛,但吹奏陳靖仇的曲子也沒問題了。

  (本段有雷)而我在《天之痕》落淚是因為有一段劇情演到,女主角之一的拓拔玉兒發現一直對陳靖仇很好的獨孤寧珂竟是反派,慘遭殺人滅口。

  除了國產電玩,日韓電玩、歐美電玩,都成了我今日《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這本小說集的養分。然而,縱使我已經找到一片心靈的沃土,播下電玩小說的種子,如何培育它也遇到了相當的瓶頸。

  我二十歲那年在台藝大念電影系。接觸了文學科系以外的創作者,大概是從那時起,我期許自己的作品能達到「雅俗共賞」的境界。但操作起來的結果時常是俗過頭,沒有雅的成分——堪稱文學或藝術的成分。

  我以為「商業」與「通俗」雖不至畫上等號,卻也有一定程度的正相關。我想起研究所的指導吳明益老師,他曾經在小說創作課中評論過〈峻堯與明尉〉(第一稿)。老師說我的小說中有一種通俗性,原本我以為他會希望我像是改掉某種壞習慣一樣改掉它,沒想到老師卻鼓勵說,這是我一種寫作特質,需要好好珍惜。那次的經驗讓我相當感動。不曉得是否為性格使然,我的文字始終沒辦法以細膩簡練、華而有實的美見長,為此多少有些自卑或欽羨他人。取而代之的是,我有時會在行文中加入冷笑話、流行語,甚至會讓讀者質疑:「這很必要嗎?」幾近於廢話的文字。我在書寫的時候,未必不自知,但每當我寫到這樣的段落時,除了自得其樂,還希望我藏的彩蛋會有知音能懂。

  舉例而言,〈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中,或許會讓部分讀者摸不著頭緒的,當兩名德魯伊相見時為確認彼此身分所說的密語:「我必須保護大自然。」與「對,大自然很重要。」這兩句引用自電玩《爐石戰記》,兩名同樣選擇「瑪法里恩.怒風」這個角色對戰開場時,雙方叫陣的開場白。對於沒有相同遊戲經歷的讀者,可能就會質疑為何是這兩句,它既不神祕也缺乏美感。

  我不曉得把小說寫得悲憤是年輕小說作者容易出現的特質還是只有我這樣。我對自己這部小說集期許甚高,一直期待停筆那天我將對著電腦螢幕肯定地說:「我寫了一部偉大的小說呢。」如今我已經結束這漫長的旅程,但浮現心底的不是剛剛那句話,而是:「我用一本書來證明我的人生不是錯的。」或許人生本沒有對錯可言,卻在別人的定義中有了是非。

  第一次發現到的錯誤人生是〈雲蹤〉也有提到的事件——台北縣政府取締電動間。我那時候年紀還小,也不懂法律條文,但記得開票日的晚上,媽媽難過地不發一語,一個人在廚房洗碗,後來果然我家賴以維生的電動間生意無法繼續經營了。奇妙的是,當我讀國小六年級的時候,大街小巷開幕了一間又一間的網咖,媽媽卻禁止我去那樣的地方。那時的我相當迷惑,不知道為何電動間要被取締而網咖不要,疑惑被取締的電動間我可以自由進出而網咖不行⋯⋯有時可能我太貪玩電動,媽媽還會以現世報的語氣感嘆說以前都是讓別人家的小孩來玩,現在才會變成這樣。

  最後我想談談這本小說的定位。這本小說集一度取名為《電玩故事販賣所》,顧名思義,書中每篇故事都會與電玩相關。開始寫作之後,我發現如果只是與「電玩相關」,簡單如一篇新聞報導、一場電競賽事,這些並不足以呈現我真正想講的故事。

  我真正想講的——經過與許多前輩、同儕討論,在不斷修正中前進——也就是這本書最想處理的核心命題:電玩如何影響當代人的精神文化?

  人與人之間各種形式、意義各不相同的愛,更是精神文化的重中之重。像是「密林斗繁星」一樣,它們盤根錯節,將人們捲進巨大的樹根之中,使人窒息。然而就在萬般窒息中,在樹縫之間,窺見沒有溫度卻最動人的,漫天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