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購】猴杯(2019 新版)◎張貴興 - 新文潮網店

【預購】猴杯(2019 新版)◎張貴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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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版20週年全新增修紀念新版,新結局,獨家新序!
  書封內頁全新設計、特別收錄《野豬渡河》出版相關後記三篇!
  張貴興:新版的《猴杯》,我做了一些更動……二十年前寫《猴杯》前,心裡已潛伏著一個結局。……二十年後重讀,發覺種種舖排和暗示,都指向那個結局。……新版《猴杯》恢復了這個結局!


  潮濕霧鎖的雨林、原生奇詭的野獸、陰暗的家族歷史、殖民地鬥爭陰謀……一場溯流尋人之旅,掀開了殖民歷史下不堪回首的恩怨!
  雨林自然書寫‧魔幻寫實史詩‧華文小說經典
  作家張貴興奠定華文文學里程碑之代表作

得獎紀錄

  本書曾獲:
  ‧2001年開卷十大好書獎
  ‧2001年時報文學獎小說推薦獎
  ‧2001年聯合報讀書人最佳書獎
  ‧2001年中央日報出版與閱讀好書獎

名家推薦

  《猴杯》追溯華人墾殖者的罪與罰,時間跨度都延伸到當代。……則從國族認同移轉到人種與人/性的辯證,藉著進出雨林演義雜種和亂倫的威脅。──王德威

  閱讀《猴杯》,讓我們經歷了雨林魔幻的殘酷美學,也彷彿目睹掠食性的熱帶人文,它也讓我們逼問自己潛藏的獸是否就要甦醒,因之,也是讀者心靈溯源之旅,經由殖民情慾的挑動。──瓦歷斯‧諾幹

  《猴杯》處理華人和當地土著間的剝削關係,同樣深入有權勢華人的黑暗心靈,但最亮麗的還是小說的語言,讓人與百獸草木蟲魚均立體呈現如金絲銀線錦織,建立了個人品牌。──黃錦樹

  《猴杯》對我輩的小說選手而言可說是一本「鼎天之書」,某部分張貴興其實也深深影響了我。張貴興的小說寫得非常鬼氣,寫刀寫到出神入化,藏身各處細節的鳥雀、犬、蛇、鱷魚,萬物生死互纏的運鏡,其靈性、解析度皆不可思議。──駱以軍

  忘憂草,別名豬籠草,熱帶肉食植物,其捕蟲瓶裡的汁液,清涼可口,猴子愛喝,故稱猴杯。迷失熱帶叢林的西方探險家,恍恍惚惚、生不如死時,據說喝下豬籠草瓶子裡的汁液,可以忘卻精神和肉體的苦痛,幸運者重獲新生,不幸者快樂赴死。
  雉循著河流深入雨林尋找麗妹,抵達上游內陸的濕瘴之地,探訪一棟棟土著長屋。雉與達雅克族女子亞妮妮的情愛糾葛隨之蔓生,如濃霧層層疊嶂的家族祕辛,也將一層層被撥開……
  張貴興長篇小說《猴杯》裡,南國婆羅洲島密布潮濕霧鎖的雨林、日頭肥大,植物猙獰,葉子像刀劍鏢矢,花朵如血盆獸口,原生奇詭的凶猛野獸、陰暗的家族歷史、殖民地鬥爭陰謀……全書以亂針刺繡的手法,多線進行結構,催生大河盡頭,叢林深處,雨林裡欲望、性愛、屠戮、血腥、暴烈的濃稠氣息,殺戮、背德、亂倫的癲狂想像。建構出史詩格局,精緻宏偉。

作者簡介

張貴興


  祖籍廣東龍川,1956年生於婆羅洲砂拉越,1976年赴臺升學,1980年畢業於師大英語系,1981年入籍臺灣,1989年任中學英語教師。其作品多以故鄉婆羅洲熱帶雨林為場景,書寫南洋華人社群的生存困境、愛欲情仇和斑斑血淚,文字風格強烈,以濃豔華麗的詩性修辭,刻鏤雨林的凶猛、暴烈與精采,是當代華文文學中一大奇景。代表作有《伏虎》、《賽蓮之歌》、《頑皮家族》、《群象》、《猴杯》、《我思念的長眠中的南國公主》、《沙龍祖母》、《野豬渡河》等。

  作品曾獲時報文學獎小說優等獎、中篇小說獎、中央日報出版與閱讀好書獎、時報文學推薦獎、開卷好書獎、時報文學百萬小說獎決選讀者票選獎、聯合報讀書人最佳書獎、台北國際書展書展大獎、博客來年度選書、OPENBOOK年度好書、亞洲週刊十大小說……等。

自序

飛行的叢林


  故鄉羅東(Lutong),開荒前是長尾猴老巢,就像附近的豬芭(Krokop),開荒前是野豬窩寨。

  上個世紀五○年代韓戰爆發,胡椒價格飆漲,母親在老家西南方栽了一座胡椒園。六○年代椒價暴跌後,椒園荒草叢生,回到墾荒時期的山芭模樣。中學時期用一支大鐮刀在椒園裡除草,驚見一片芒草叢和灌木叢中,攀緣著十多株葱綠的豬籠草捕蟲瓶,大小恰似西方人愛啃的熱狗。椒園荒廢後,季候風和鳥類帶來了樹籽,紅毛丹、楊桃樹、番石榴、桃金孃、山豬枷,四處孳長。那幾株豬籠草,可能已在椒園蔓延了十多年。

  豬籠草(pitcher plants),熱帶肉食植物,俗稱猴杯(monkey cups),正式名稱忘憂草(Nepenthes)。

  捕蟲瓶裡的汁液,清涼可口,猴子愛喝,故稱猴杯。紅毛猩猩喝時,為了不攪散瓶底的蟲骸,斯文秀氣,好似英國淑女細啜浸泡著檸檬片的紅茶。

  荷馬史詩《奥德賽》中,海倫以一種叫作nepethe的藥物釀酒,療癒伙伴對亡魂的哀念。

  希臘神話中,大地和豐饒女神狄蜜特的女兒柏瑟芬被冥神擄走後,狄蜜特痛不欲生,莊稼萎靡,旱澇肆虐,狄蜜特以nepethe釀藥,減輕思念女兒的悲慟。

  希臘語中,nepethe是「忘憂」。一種說法是,nepethe就是鴉片或苦艾。

  迷失熱帶叢林的西方探險家,恍恍惚惚、生不如死時,據說喝下豬籠草瓶子裡的汁液,可以忘卻精神和肉體的苦痛,幸運者重獲新生,不幸者快樂赴死。

  在貧瘠的、酸性的、缺氮的、寸草不生的荒地中,豬籠草總是第一批滋長的植物。豬籠草需要氮素製造蛋白質,不慎落入豬籠草瓶子裡的獵物提供了最佳的蛋白質。

  豬籠草溢出的香氣,吸引了蜜蜂、蝴蝶、螞蟻、蒼蠅、蟋蟀、蜂鳥和各種昆蟲,牠們是豬籠草的美食(巨大的豬籠草瓶子可以溺斃老鼠和小猴子),也是植物的播種者。植物學家估計,近七十種動物共生或寄生豬籠草中,包括兇猛的掠食性蜘蛛和螃蟹。當豬籠草以拓荒者姿態站穩腳步時,其他動植物就淫蕩兇猛的孳生了。

  胡椒園曾經盤踞著老家,在高腳屋、雞寮鴨舍和人跡壓制下,莾叢絕跡。老家遷往旁邊一塊低窪地後,廢棄的家園被莾叢佔據。莾叢被一把火燒燬後,種了胡椒。胡椒園荒廢後,莾叢再度撲天蓋地。莾叢蔓延著灌木叢和芒草叢,野生著奇花異草,包括豬籠草。

  在熱帶的蠻荒地,這批奇花異草無所不在。它們是炎熱的西南風和潮濕的東北風颳來的,也是野鳥和蝙蝠屙下的(大型的草食和肉食動物不曾到過那塊荒地)。它們是飛翔的叢林胚胎,赤道卵巢烘烤的頑種,著床在燠熱和水氣淋漓的熱帶子宮壁的野種,也是從被撕裂和蹂躪的南洋瘀血陰道匍匐而出的物種。

  八十種豬籠草屬中,近一半可以在婆羅洲看到,甚至只生長在婆羅洲。豬籠草實用性驚人。莖蔓是上等的綑綁素材。葉子、枝幹、根鬚、瓶子可以用藥,止血、催吐、利尿、退燒,治療眼疾、痢疾、哮喘、消化不良、胃痛、消炎、腹瀉、燙傷、高血壓,瓶子裡的汁液可以助產,也可以減輕婦女經痛……。擅用豬籠草,就像擁有一爿藥房。

  最實用的一面,就是解渴了。博物學家華勒斯(A. R. Wallace)的團隊在馬來群島做科學考察時,瓶子裡的汁液是他們最常利用的飲用水。

  巨型的瓶子,可以當作烹調的鍋子。

  植物學家用各種隱喻式的容器形狀,描述華麗而形狀多變的豬籠草瓶子:杯(cups),壺(jugs),聖餐杯(chalices),葫蘆(gourds),細囊(little bags),盆(pots),甕(urns),罐(jars),水桶(bucket),高腳酒杯(goblets),啤酒杯(tankards),長頸瓶(flasks),燒瓶(beakers),馬克杯(mugs),酒桶(casks)……..。有一些隱喻是活的和血淋淋的:胃,膀胱,脾臟。一個植物學家說,豬籠草瓶子總是讓他聯想到兩種最偉大的容器:大的像女人子宮,小的像陰阜。

  在故鄉,豬籠草有不少傳說和迷信,有的美麗,有的恐怖。有的牽扯到生活習慣,有的遙不可及。中學在雨林露營乍見豬籠草時,伊班同學總是嚴肅的提醒我們:傾倒豬籠草瓶子裡的少量汁液,細雨綿綿;大量傾倒,大雨滂沱、雷電交加、洪水氾濫。露營遇雨最掃興,紮營時於是小心翼翼,深怕惹惱了雨神或龍王。伊班同學又告訴我們,長住在豬籠草繁茂的地方,小孩尿床,男人夢遺,女人月經失調。好像都和水有關。

  故鄉從前鳥不生蛋。鳥不生蛋的好處是原始野性,像一個不諳世事、大字不識的樸素美女。鳥生蛋的壞處是蹧踏艷俗,像一個割了雙眼皮、隆了鼻、削尖了下巴、拉了皮、植了鹽水袋或果凍矽膠、定期注射肉毒桿菌的妖女。

  故鄉現在鳥生蛋了。建商廉價買下那片胡椒園和豬籠草的荒地,蓋起了水泥洋房,陌生的外地人大舉進駐,雖然他們花了錢,擁有合法的房契和地契,總覺得他們像小偷,愣頭呆腦的洋房就像賊寨。老家的四周,甚至出現了大盗似的大型購物場,流寇似的咖啡館、餐廳和公司行號更不消說了。政客和大官更是以梟雄的姿態和征服者的暴戾,割據那片曾經是飛禽走獸的福地。

  老鷹不再盤旋天穹,大蜥蝪不再在芒草叢裡和我四目交接。長尾猴和豬尾猴留連雲霧瀰漫的樹冠層,只能從望遠鏡窺視牠們傲慢的屁股。野豬,躲到陰暗叢林去了。

  充滿情慾的大番鵲歌唱,讓我不能入眠的貓頭鷹求偶聲,煙消雲散。
  星星的絮語和深邃的眼眸也被光害埋葬。
  比起新來乍到的賊寇,它們像天兵神將隱遁了。
  午夜夢迴,故鄉面貎模糊神祕。

  只有騎著那片飛行的叢林,像坐在飛氈上,才可能回到記憶中的故鄉,就像藉著東北和西南季候風往返唐山和南洋的祖先。他們搭乘的是帆船,其實是乘風而來。

  記憶中的故鄉,是一片飛行的、無處著床和不存在的荒原。在綿延黏稠的記憶中,被我寫成不好看的小說,湊成幾本卑微的小書。
  《猴杯》是其中一塊飛氈。
  新版的《猴杯》,我做了一些更動,刪去了累贅的敘述,就像幫一個髒兮兮的孩子搓泥垢、修指甲、理髮,恢復較清晰的面貎。

  二十年前寫《猴杯》前,心裡已潛伏著一個結局。接近完稿時,覺得這個結局太驚悚了。我壓抑著情緒,沒有讓這個結局浮上檯面來。二十年後重讀,發覺種種舖排和暗示,都指向那個結局。它像種子生根發芽、遍地開花,我卻放了一把野火。

  新版《猴杯》恢復了這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