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忌諷齊王納諫◎李俊賢

三十／而立 | 鄒忌諷齊王納諫

　　《孔子家語》裡說：「良藥苦於口而利於病，忠言逆於耳而利於行」。這句話流傳至今，我相信大家都對「忠言逆耳」這四個字耳熟能詳。但是，放眼現在的社會裡，當一個人想要提出建議時，真的必須要忠言「逆耳」嗎？為什麼不能「順耳」呢？這一直是我在思考的問題。

　　有些人在提出建議時可能是出自于一番好意，但若沒有技巧性的建議方法，只是直腸子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很抱歉，那是一種令人白目的行為。

　　「哎喲，我是為你好，你都老大不小了，還不找一個人定下來，以後老了孤苦伶仃怎麼辦？」

　　「看看你走個路都上氣不接下氣，再不去運動減肥，我都覺得你快要中風了。」

　　曾經在聚會場合裡聽到別人的這些「忠言」時，我都覺得好尷尬，忍不住皺起眉頭，替雙方都捏了一大把冷汗。沒錯，提建議的人其實關心對方的，一個是為當事人的幸福擔憂，另一個則是為了對方的健康著想。

　　上述的很多當事人其實都在當下忍住了怒氣，因為提出這些建議的人，很多都是長輩。尤其是他們的那一句萬年不敗的起手式：「哎呦，我是為你好……」更是殺傷力十足。

　　反過來說，如果今天你是晚輩，你想要提出建議的對象是長輩，或甚至是職場上的上司，你覺得他們能夠接受這樣的「忠言逆耳」嗎？我想，很多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管再怎麼開明的老闆，也有自己的脾氣，想要直言進諫，可以，但都要有「真心換絕情」的最壞打算。

　　如何向長輩和上司提出建議，但又能「順耳」一些呢？其實古代《戰國策》裡，就有提到這個〈鄒忌諷齊王納諫〉的故事，我時常以這個故事為例，在課堂上跟同學們分享，如果做一個「會說話、懂說話」的人。  

　　鄒忌是齊國的宰相，為了向當時的君主齊威王進諫，他從自家的小事說起，先談起自己與美男子徐公比美一事，試圖引起大王聆聽的興趣。

　　明日，徐公來，孰視之，自以為不如；窺鏡而自視，又弗如遠甚。暮寢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

　　鄒忌本身英俊瀟灑，但是與公認的美男子徐公相比，還是有所差距。但是鄒忌的妻子、小妾以及客人，卻都「睜眼說瞎話」說鄒忌長得比較好看。隔日，鄒忌看到徐公本人，自感不如，整晚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鄒忌這個人很有意思，他不是因為不比徐公美而輾轉難眠，他思考著：「為什麼沒有人跟我說真話呢？」後來，他自己找到了答案，因為妻子偏愛我，因為小妾害怕得罪我，因為客人有求于我，所以不得不討好我。

　　他的故事十分有趣，但是這等比美小事，好像有點難登大雅之堂，更何況跟一國之君齊威王說這些幹嘛呢？

　　這就是鄒忌的厲害之處，他先以自己的事情開頭，等齊威王面露同意之情：「對啊，你又沒長得人家好看，一定是被這些人蒙蔽了！」鄒忌馬上話鋒一轉，直指進諫的重點。

　　今齊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宮婦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內，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觀之，王之蔽甚矣！

　　鄒忌以類比的方式點醒齊威王，我的妻子與您的宮婦左右一樣都是偏袒我們的；我的小妾與您朝廷上的文武百官一樣都是害怕我們的；我的客人與這個國家周圍的大小鄰國一樣都是有求於我們的。如果我在家都會遭受蒙蔽，大王您啊，您可能被蒙蔽得更慘啊。

　　齊威王一聽，馬上同意鄒忌的說法，只說了一聲：「善」，然後從善如流，廣聽建議，塑造了一個開明君主的良好形象。

　　在課堂上進行總結時，我也會提醒同學們「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告訴他們說話除了要說得對，還要說得巧。如果沒有鄒忌那種風趣幽默的說話技巧，可能在向長輩或上司們提出建議或講真心話時，還是要小心謹慎。

　　對了，下課之前，我問了同學們：「老師與徐公孰美？」

　　我本以為同學們會學以致用，回答：「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不過他們只是「啊～」的一聲，然後笑笑地回答：「謝謝老師，老師再見！」然後就一窩蜂地逃離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