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下）◎小鄺

　　等待「O水準」會考放榜的那段日子，和好友到了大士一家食用油工廠當跟車送貨員，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領悟到何謂人情冷暖的滋味。

　　每天，在接過廠裡的會計整合好分配好的送貨單子後，我和好友就會各自跟隨一位送貨司機，一起到新加坡各處的餐館和雜貨店進行送貨。每次卸貨通常都是在五十到二百桶上下，把貨搬到買家的貨倉後，還得把一桶桶重達十七公斤的食用油，層層疊疊地排列整齊，工作過程相當辛苦耗力。

　　有回，因搬了一整天的油，雙手開始乏力，一個不留神，失手把一桶油摔到地板上。在一旁袖手旁觀的店家婆當下立馬板起一副嫌惡的面孔，用閩南語地冷冷地對我說：「 年輕人，沒有力氣就不要出來做工。」

　　雖說有些經歷並不愉快，但我也總算碰過不少懂得將心比心的雜貨店主，體恤我們送貨辛苦，主動地為我們提供一些免費飲料和點心。

　　其實，有些找臨工的過程和經驗，也相當難忘有趣。服兵役前，和朋友一起結伴到職業介紹所，因為一時好玩，當時只是偶爾會使用電腦打字和玩遊戲的我，居然就「敢敢」在履歷表裡其中一欄，填上 「通曉基本電腦知識」。

　　一般臨工申請者，在填表後，都會循例被通知先回家去等消息，結果這回，被介紹所的執行人員直接把我叫了回來，很正式地和我進行一對一面試。原來，這裡有個「Data Entry Officer」的空缺，主要是負責用當時的電腦軟件把一些賬單和文件輸入存檔，雖說工作要求簡單，但由於當時是九〇年代初期，應聘和電腦相關的臨工還是相當稀罕的，所以工作方一直找不到對口的人。

　　我在硬著頭皮一輪面試後，就在回家等消息。幾天后，收到介紹所的來電，說工作方願意讓我去試試看。

　　可能對我打字能力還是存有疑慮，對方在電話裡突然考我：「你知道電腦鍵盤上的『G』和『Q』是在什麼位置嗎？」我不假思索地迅速說出這兩個鍵的正確的位置，同時還把連帶幾個在其附近的字母順序位置，都輕鬆且準確無誤地告訴他。此時對方對我立馬信心大增，開心地說：「 沒問題，就是你了！」

　　記得當時我唯一沒告訴他，我家裡的電腦鍵盤，就正好擺放在我的電話座機的旁邊。所以頭一天上班時，我是有些心虛的，很擔心自己無法勝任，但後來發現，這份檔案輸入的工作其實蠻容易上手的，而我的工作表現也讓工作方相當滿意，所以當一個月的臨工合約到期後，工作方主動提出加薪挽留，我在那裡又多待了兩個月。

　　年少時打臨工的初衷，莫過於就存粹想賺些零花，或是希望能和好朋友相聚共事。最後自己真正賺到的，也不僅是工錢，而是年少入世，直面社會和體驗生活的一種修行過程。老實說，當初在工作時賺到的那些工資，最終用在什麼地方，買了些什麼，自己大都不記得了，但是那些在工作中經歷過的甘苦冷暖，和同事朋友一起共事時烙下的各種片段點滴，卻都潛移默化地，成了日後我在茶餘飯後的生活談資和蘊育創作靈感的土壤。

　　這次嘗試換一種較隨性的寫法，來和大家分享一下自己年少時這段平平無奇，雜七雜八的打工史，沒想到寫起來會如此一發不可收拾，還破天荒地成為自己第一次需要分成上下兩篇發表的專欄稿。其實寫到這裡，都還不知道應該冠以它一個什麼樣的主題。

　　我想，不然就低調一點，簡單地以它的總數量命名吧。